社会责任视阈下的温州民营企业文化重塑

　　自2011年3月起，我市的江南皮革、三旗集团、港尚记、波特曼、天石电子、信泰集团等当地知名民营企业突然人去楼空，老板跑路、企业倒闭、员工失业、暴力讨债险象环生。据统计，在这场突发肆虐的金融风波中，温州有近90%的家庭个人及59.6%的企业参与民间借贷，截止2011年10月4日，温州“跑路”老板数达到96位，大量的民间借贷纠纷案进入司法领域。

　　以我院办理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为例，仅2012年龙湾地区因此罪批捕9人、审查起诉10件24人，其中，尤以民营企业家郑珠菊知名。该人曾是龙湾较大的电器营销商，曾一举拿下格力电器在龙湾的总代理，还兼营多个电器品牌。自2010年起，郑珠菊便以月息1.5分至2.5分不等向社会不特定69人非法吸收资金近1.5亿，且多次收受承兑汇票非法从事资金支付结算业务达8亿，直至资金链断裂而案发。此案一经发生，便得到中央领导批示、中央“处非办”督办，在社会上产生极大反响。

　　事实上，从经济学角度来说，一个普通民营企业的毛利一般只有5%，而高利贷的年息却远超100%，如此巨大的收支失衡必将导致企业运转的不可持续，想必稍有头脑的企业家当是知悉的。然而，如此高息与高风险却没能阻止渴望资金的老板们“饮鸩止渴”的需求。

　　一年来，各种关于民营企业生存困境的话题再次成为讨论的焦点。我市的14万家企业中民营企业占了96%。然而，民营企业缺乏文化建设又是显而易见的，尽管浙江也是个文化大省。有人曾说“浙江人是有福气的，他们摇着河姆渡的小船，穿着丝绸织成的睡衣，捧着南宋官窑的饭碗，喝着卧薪尝胆的老酒，唱着情意绵绵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这样的文化情怀竟没把文化产业在这样的基础上放大。韩国人的‘玛格丽’全球闻名，我们叫甜酒酿。韩国人做成了文化，我们却做成了点心。”可见，文化建设之于民营企业的重要性。我们要打造一流的民营企业，就必须具备一流的企业文化，而一流的企业文化则需要企业投注更多的社会责任。因此，在社会责任视阈下对民营企业文化进行重塑或将为温州民企应对金融风波提供更宽广的路径。

　　一、温州民营企业家、民企文化和民企社会责任

　　按照浙江工商局局长郑宇民的说法，温州的民营企业家是了不起的。目前，中国改革呈现出外围式、渐进式、非定型式的特点，只有以牺牲先驱者为代价的试错实践才能换来全局性的改革成功。“温州民营企业家是试飞员、试错者，开始大家以为是摸着石头过河，都去摸，后来才发现是摸着地雷过河。民营企业家是白手起家，胸口写一个勇字，手上握一根铁钎，在历史的缝隙中左右突围。他们首先是探险者、牺牲者，然后才是掘金者、收获者。旁观者只知道他们的收获，不知道他们的艰险。民营企业的使命是很光荣的，但他们的命是很酸苦的。”多年来，温州民营企业家吃苦耐劳、栉风沐雨、坚韧不拨的品性可谓有目共睹。笔者以为，任何企业的品牌核心便是企业家的人品，建立在人品之上的品牌企业才能做大做强。事实上，温州商人早已不再是过去意义上的生意人，而是现代工业文明下的企业家；不再是局部取向的地区人，而是全面外向的地球人；不再是单纯追求财富的经济人，而是富有文化内涵传承浙商文明的责任人了。

　　至于民企文化，兹以为可借鉴美国哈佛大学教授泰伦斯•迪尔和麦肯锡咨询公司顾问艾伦•肯尼迪的定义，“所谓企业文化囊括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基本原则，这些基本原则是算数的，必须严肃对待的，因为它们代表了公司存在的意义。”；从更具象的角度来说，“企业文化是由神话、英雄、象征和价值观凝聚而成，这些神话、英雄、象征和价值观对企业员工有着十分重大的意义。”将该定义影射至温州民企，便可得到这样的概念——民企文化是指经民营企业家倡导、全体员工认可，由长期实践形成的整体价值观、经营特色、行为准则、传统习惯、管理风格的总和。而这种总和存在的痕迹只需仔细寻思,便能从员工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企业的设施技术、管理规章中一一体察出来。

　　关于企业的社会责任，不同的学科、领域及角度会有不同的内涵。孔茨和韦里克认为，“企业的社会责任就是认真地考虑企业的一举一动对社会的影响。” ；周祖城则认为，“企业社会责任是指企业应该承担的以利益相关者为对象，包含经济责任、法律责任和道德责任在内的一种综合责任。”，后者显得更中国化。换句话说，企业社会责任是指企业在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同时，不忘员工、消费者、供应商、所在社区和环境等诸方福祉，如支持环保公益、遵守商业道德、保证安全生产、维护员工权益、支持慈善事业、保护弱势群体等等。事实上，企业的社会责任就是企业文化的一部分，企业文化的意义就在于不断加强社会责任。

　　如果对比中外民企的发展历程，就会发现：在本土企业中，绝大多数民企的寿命很短，“爆发力强，但难以长久保持领先”，一场金融风波就足以击溃大部分老牌民企。而国外企业却正好相反，创始于1886年的强生公司、创始于1892年的通用公司、创始于1911年的IBM等成立已超百年，但仍在自己的领域保持着卓越。不同的企业文化、近乎相似的成长条件结局却全然不同。可见企业文化和企业责任之于企业发展的长远意义。从社会学来看，任何一种文化体系若不被优秀文化占领，就将被劣等文化分割。温州民企要想放眼未来、立足全球，就必须坚守社会责任并建立适合自身的企业文化。

　　二、温州民营企业文化建设之现状

　　温州民营企业在全国范围内较早发展起来，企业文化的形成也更多带上了温州地域色彩或温州企业家风格。但由于长期认识和实践的各种偏差，温州民企的文化建设现状不容乐观。

　　(一)关注度不够

　　一组由中国企业家调查系统开展的“2008年中国企业经营者问卷跟踪调查”结果显示：被调查的民营企业家中，仅有17.4%认为企业的核心竞争力主要体现在企业文化上，有80%以上认为企业核心竞争力主要表现在市场营销能力、战略决策能力、研发能力上。而温州民营企业更是把发展重点放在企业的直接生存上，对于企业文化的建设则显得可有可无。要么根本不去想企业发展与文化建设之间的关系；要么对业已形成的企业文化漠不关心；要么即便有文化，内容也多半或零散单一，或照搬照抄。

　　(二)家族气息浓厚

　　温州民营企业最重要特征就是家族气息浓厚，其创办经营带着深刻的血缘性、亲缘性和地域性。在一个家族企业中，家庭成员或者亲戚好友“占领”了企业的所有重要职位，整个庞大家族对企业拥有绝对的所有权和经营权，继而形成以家族利益为重、家族成员紧密相连、论资排辈、具有强大聚合力的家族血缘文化。这一方面便于掌控企业，但另一方面也严重制约着企业的发展，外部的优秀职业经理人就很难真正融入企业。为此，必须稀释家族所有权并引入职业经理人制度，在不放弃家族相对控制权的前提下，积极吸收英美等先进国家的企业文化思想，形成“能者上，庸者下”的用人制度，淡化亲情，建立契约文化，适当放权给职业经理人，建立起“公平公正、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的竞争机制。

　　(三)形式化严重

　　此种家族化的管理方式使得“家长”的主观意志决定着企业的发展，一旦“家长”丧失个性、忽视创新或一味追求形式上的文化建设忽略文化内涵，处于边缘化的员工也根本无力反抗。许多温州土生土长的民企在文化建设过程中，只学会了模仿。如外资企业的某些文化形式，像是文艺活动、喊口号、统一服装、统一标志等，更有甚者干脆直接请广告公司做CI形象设计。其实，企业文化是上层建筑层面上的内容，它的使命是达成员工在工作或为人处世上的一致性与整体性，从而形成企业由内到外一贯延续的“人格化魅力”，使员工在现代化大市场中实现“主人翁”精神的回归。

　　(四)社会责任缺失

　　去年开始的一场金融风波全面暴露了部分温州民企的弊端，从我院查办经济类犯罪案件来看，民企老板涉罪范围涵盖拒不支付劳动报酬罪、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集资诈骗罪、非法经营罪等多个罪名，经济责任、道德责任、法律责任一时皆被践踏于脚下。事实上，温州很多民企都强调员工对企业的绝对忠诚，但企业却能任意解雇员工，可以不负工资报酬以外的责任；在生产经营中也多有罔顾道德、法律的不良行为，如偷税漏税、假冒伪劣等。这些民营企业惯常将道德标准捏在手里，把诚信挂在嘴边，而把责任抛在脑后，时时处处以眼前利益为重，根本不为企业长远利益、社会利益、员工利益考虑。

　　三、民营企业社会责任评价体系

　　众所周知，温州民营企业的成长路径有三层含义：一是我与人家不一样，我创新了；二是我与过去的自己不一样，我自我否定了；三是我不打口水战，赢得了时间和机会。但现在，无论是温州人还是温州模式却常被误读，自主的市场主体、广阔的市场取向、漂移的生产要素以及无为而治的施政方法带来了民富民本。但毛病却也在自由的市场主体和漂移的生产要素以及政府的无为而治上——这样的发展是没有附着力的。文化建设亦是如此，温州民企若不着眼于社会责任建设，文化建设又从何谈起呢？当然，仅认识到履行社会责任的重要性还远不够，还应有一套相应的标准来对企业的现状进行评价，使其在事实数据面前自觉意识到自身缺陷，并想办法提升。这套社会责任评价标准体系兹以为倒可适用如下表格：

　　将图表中的各项指标进行简单概括，民营企业的社会责任可分解为企业内部责任和外部责任。

　　(一)内部责任

　　1、对员工的责任

　　劳动合同责任。按照《劳动合同法》规定，任何雇佣关系的形成都必须签订劳动合同，且涉及的条款必须符合《劳动合同法》的各项规定。

　　薪酬福利责任。薪酬要达到法律规定的最低界限，同时应尽量不低于本行业的平均水平；及时按时发放员工工资，时刻关心员工的福利，在医疗、养老、失业等方面履行直接的或间接的责任。

　　工作环境责任。企业必须提供安全、健康的工作场所及民主参与的环境。

　　培训发展责任。企业有责任组织培训不断提高员工文化水平和专业技术素质，为其提供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2、对股东的责任

　　企业必须对股东的资金安全和收益负责，力争给股东以丰厚的投资回报。同时，也有责任向股东提供真实可靠的经营和投资方面的信息，保障股东知情权。

　　(二)外部责任

　　经济责任。企业有权利追求利润的最大化，有责任为劳动者提供就业岗位、向供应商支付货款、为消费者提供优质的产品和服务、实现政府税收最大化。

　　法律责任。企业要遵守法律法规，依照公平竞争、诚实信用原则经营，照章纳税，自觉遵守市场规则，自觉维护知识产权，不投机倒把，不假冒伪劣。

　　环境责任。企业要自觉保护自然环境，提高资源使用率、降低能耗、走集约化道路；同时也要回馈人文环境，与所在社区建立和谐融洽的相互关系，提高就业贡献率。

　　公益责任。企业要主动参与慈善公益事业，提升自身的社会价值和公众形象。

　　四、建设基于社会责任的民营企业文化

　　2011年以来温州民企面临的诸多挑战证明：企业的竞争，短期靠产品，中期靠营销，长期靠文化，企业的文化建设直接关系企业的长远发展。而只有基于社会责任的企业文化，才能得到最广泛的支持和响应，才能不断积累，并在积累中传承。

　　(一)将社会责任作为重中之重

　　著名管理学家克拉伦斯•沃尔顿说：“企业家要以一种全局观念来看待企业的责任。因为在这种观念下，企业将被看成是讲道德、讲信用、讲商誉的组织，而非赚钱的机器。”如今，世界范围内的企业社会责任运动风起云涌，不断冲击着民营企业文化建设。民营企业为适应形势的需要和自身发展的要求，必须以履行社会责任为根本来构建企业文化，把自身发展与国家的发展结合起来，把遵循市场法则与发扬社会主义道德结合起来，积极建立新型劳动关系、建设和谐诚信企业，以切实提高企业综合竞争力。

　　(二)营造"以人为本"的文化氛围

　　一方面，企业文化调动员工积极性和创造性是建立在对员工的充分了解基础上的。因此，要及时沟通，了解员工的内心感受，建立合理的激励机制，使员工与企业形成利益共同体，而不仅限于物质激励。要为每一位员工搭建一个价值平台，使员工倍感受重视，从而最大发挥其个人价值。另一方面，民营企业的日常管理不能只靠个人决策，应广泛吸纳员工意见，使其参与到决策和管理中来。员工只有感觉受到重视才能彻底激发对企业的忠诚感。总之，要运用理念、加强管理、落实制度，把员工的思想意识统一起来，以强大的凝聚力留住人才。

　　(三)构建企业文化的共同愿景

　　民营企业在建立企业文化时必须以企业的长远生存和发展为导向，构建起企业文化的实质精神内核——企业的共同愿景。企业愿景既可以是对企业历史的叙述与总结，也可以是对企业未来的期待与延展，愿景一旦形成，便能以强大的凝聚力和吸引力激发员工斗志，协调员工关系，最终实现企业的发展战略和目标。比如，我国第一家鞋文化展馆——红蜻蜓鞋文化展馆于2001年5月成立，展馆对收集的300多双上至先秦下迄民国、不同时期、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的有代表性的鞋履予以展示，并配以图文介绍，内容涵盖鞋与民俗、鞋与小说、鞋与民间艺术、鞋与文学、鞋与考古、鞋与历史等等,不仅刺激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客商购鞋的欲望，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广了博大精深的中华鞋文化，堪称塑造愿景的典范。

　　(四)建立科学的企业文化体系

　　温州民营企业文化体系的构建应包括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精神文化，它是支撑整个民营企业文化体系的灵魂，具有强大的感召力凝聚力和约束力。二是制度文化，它是保证企业顺利运营的重要内容，企业文化与制度之间相辅相成，互为依托，直接影响了员工的思维方式和行为准则。三是行为文化，它是企业经营理念，企业精神企业道德企业价值观等的折射，是民营企业文化建设实施落地的关键环节，直接影响了企业的内聚力以及企业的工作效率。四是物质文化，它是民营企业文化建设的表层，是其他层次文化的物质载体。只有这四方面齐抓共管、齐头并进，方能建立起科学的企业文化体系。

　　(五)以创新培育民企特色文化

　　任何一个民营企业的企业文化都有特定的背景，企业文化若没有独特的个性、鲜明的特征，就不能引起公众的注意，也就发挥不了其真正的作用。因此，温州民企必须杜绝文化“拿来主义”，要以企业的实际情况为依据，结合自身优势，征求广大员工的意见，大胆进行产品创新、市场创新、企业形象创新，塑造个性鲜明、具有特色的企业文化。比如民生公司创始人卢作孚结合实际提出“公司问题，职工来解决；职工问题，公司来解决。”的口号，并把这一口号印在轮船的床单和茶杯上，以逐步培养员工与公司同生共辱的集体意识，对企业的发展起到了良好的促进作用；再如松下公司在几十年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了独有的企业文化，“产业报国、光明正大、团结一致、奋斗向上、礼节谦虚、适应形势、感谢报恩”七组词充分展现了松下谦和、执着、一以贯之的朴实风格。

　　(六)企业文化必须与时俱进

　　企业文化作为一种微观上层建筑，既受社会环境影响，又是企业自身状况的反映。企业文化一经形成便具有相对稳定性，但又兼具动态变化性。因此，民营企业家要有敏锐的头脑，能察觉各种细微的变化趋势，自觉审视企业现有文化与这种趋势间的协调程度，若有必要就要自觉引导企业文化随之改变，否则，原有的文化就会慢慢阻碍企业的发展。因此，企业家要与时俱进，要有长远的战略眼光，要适时采用新的价值标准去充实和改造企业文化的内容，建设与市场经济及民营企业特点相适宜的现代企业文化。

　　(七)企业家要不断自我提升

　　有人说，“企业家的重要性对于一个企业来说，无论怎么强调，都不过分，企业家是企业成功的第一要素。”。企业经营的主角是企业家，每个公司从某一层面上讲，只需看他的领导者行为处事的方式就知道企业的样子了。温州民营企业规模小，数量多，每个企业由于其行业特点、地理位置、产品属性、发展阶段不同而各具特点。因此，企业文化建设必定不能搞一刀切，而应各具特色。成功的民营企业家要懂得不断自我提升，装好两颗心，一颗人文心，一颗智慧心。装上人文心改变企业形象、改变劳动关系；装上智慧心，改变资源要素、市场价值、消费者的期望。只有这样，才能使温州民营企业不断发展、高歌猛进！

　　金娉娉(作者单位：温州市龙湾区人民检察院)